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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龙燕】一枝春

*龙井虾仁×子推燕

*我流恋爱故事一发完

/过尽东园桃与李,还见此,一枝春。

 

玉茗山上一线流泉顺石壁而下,在崖底激出清凌凌的水声,飞溅起来的水滴一如从银盘上弹起来的珍珠,向太阳借来一点融融的光。

子推燕走上前去,在那飞瀑之下捞了一把。

有动物听见“哗啦啦”几声响动便过去凑趣,几双黑黝黝的眼睛望着他,看水顺着他手指流下,重新跌回池里,最后只留下湿漉漉的痕迹。

“这......算是消亡吗?”子推燕望着池水喃喃。

万物静谧不语,他露出一个惆怅的笑意来。

 

山林间忽闻“铮”的一声弦音,这一手响遏行云,倾泻的飞瀑也似在空中停顿了一霎。

子推燕一晃神,嘴角弧度轻轻,笑意带上一抹很柔软的意味,“龙井居士终于想起了那把积灰的琴么......许久没听了。”

他踩着山石慢慢地攀登,耳边始终绕着那一首曲子。

初时“铮铮”的响将人引入一张画卷,或者说一个世外之世——如临山间遇悬崖峭立,有一人独立于其间,来者不止于见其孤寂,反而更见其睥睨的情怀。

继而是弹奏者把珠玉拈在指尖似的响动,一时叮当清脆,如鸣佩环,一时又婉转柔润,犹如林籁泉韵,手指勾挑出居士安于此际的心声。

子推燕的步速自然有别于普通人,便是走得不疾不徐,这会儿也到了山巅。

抚琴人背对他坐着,散着柔缎似的一肩头发,桃色的粉往发尾渐深,偏是那浅色深红都叫人喜欢,像是玉璧跌进了人世,红尘点开了缠枝的花。

子推燕停在一个相对遥远的距离,望他望得出神。

耳边琴声温温柔柔地一转,子推燕先是微微挑眉,“这是......?”

那边便有轻轻的一声笑。

曲子渐渐从朦胧雾色里显出其原貌,那调子实在太令人熟悉,子推燕的脸色一点点地苍白了,他喃喃道,“......采薇。”

龙井虾仁手按住仍在颤动的琴弦,转头看他,露出了笑意。

他容貌极盛,笑得像开至荼蘼的三春花色,唤他,“子推兄。”

 

子推燕沉默,只觉得心凉,怎么都无法对他露出笑来,“……龙井。”

龙井对他那似是面具一般挂在脸上的惆怅神色已习以为常,笑着站起身来。

琴就那么孤零零地被他忘在树下,他看上去也并不打算管,只是径直走向了子推燕,引着他去亭里,信手召出来了一套完整的茶具,“今天新取了些朝露,叫你尝个鲜。”

子推燕颔首,走过去抱起他的琴再跟过来。

回来时亭里煮茶的水已沸了第二道,龙井虾仁牵着广袖分出沫饽,并没有抬头,“稍待片刻。”

子推燕看他手下的茶汤,轻轻道,“华之薄者曰沫,厚者曰饽,细轻者曰花,如枣花漂漂然于环池之上[1]。”

龙井露出个笑,有些出乎意料,“还记着?”

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,他想。

 

那会儿的子推...确是很虚弱的。

穿着的衣服破了许多口子,渗出来的都是血,甚至有些已经结痂;背后那对翅膀上沾着血迹、泥土、砂砾碎石,更是惨不忍睹。

龙井难得这样进退两难,一时犹豫究竟是让他躺在地上给他敷好药,还是应该早带他回山庄救治。毕竟他这副模样,真不知要如何才不会伤到他。

他最后小心翼翼地把这人的手搭上自己脖颈,自己手揽着他肩膀,避开他受伤敛起的翅翼把他扶起。

“......唔!”毕竟伤口细细密密地铺在身上,是怎样都会被牵连的,那人闷哼出声,下意识还要把羽翼再收拢。

龙井看他这副模样实在痛苦又艰难,便俯身抱起他,惊讶地感觉到怀中轻飘飘的,真像是没有点分量。

那人生生被疼激出点清醒,环他脖颈的手指在肩上滑动了两下,嘴唇张合,似在呢喃什么,龙井凑近了去听他讲,却不知是这样的话——

“我......是不是,咳咳咳,快要消亡了?”

这句话把他心都绞得稀碎。

龙井不禁对他生出怜惜之情,低头在这非人之物的鬓角落下个安抚的亲吻,“......勿要担心,我会救你。”

约莫是物伤其类的心痛,龙井把他松松地抱在怀里往回赶,一时柔肠百结,恨人类实在是迂拙,世上非人之物众多,他们容得了御花园中的花草、御兽场中的禽兽,怎么就容不了这些形貌都与自己相近的异族?

龙井把他安置在自己房间边上,亲自照顾着,煎药敷药也是自己动手,没有劳动庄里别的人,这么好生将养了近十天才好起来。

那会儿正是春日,早晨便能听见鸟雀的啁啾,闻到李桃的滋味。

龙井端着热腾腾的药进去,就看到在床上安生躺了许久的病人醒来时也安安静静,只是微微将头侧过来,眼睛半合半闭,看着不怎么有精神,但憔悴的模样竟也很好看。

他看见自己后就又偏回去,目光没什么焦点,声音也有些哑,“......先生,我为什么还能醒过来啊?”

龙井一怔,因他这话虽说得平淡,其中的失望意味却重得很,他坐下去,将这人扶起来喂药,“何出此言呢?”

乘药的匙抵在他嘴唇边时,他往后轻轻躲了一下,“......先生,我能不能不喝?......不喝是不是就会消亡了?”

龙井一时语塞,倒也清楚若不先同他说道此番情势,他是决计喝不下这碗药的,便搁了碗去同他讲话,“足下颇有轻生之意,到底是遇了什么事情,又何至于此?”

“先生贵姓?”那人却没急着说,想必是颇有防备之意。

龙井笑笑,没同他计较,而是坦然道,“我名龙井虾仁,是玉茗山庄的主人。”

那人眼神一动,龙井重新把药碗递到他面前,他顿了顿便接过,“多谢。”

“龙井虾仁是道菜品,而我是世间所有龙井虾仁的魂魄,人称我为食魂,同你一样是非人之物。如此,我可以知晓足下的姓名了吗?”

那人抬眼对上他浅碧色的双瞳,想他当真好似见了一碗龙井茶汤,甚至还能闻见一点茗香,他默了会儿,将见底的药碗搁到床边柜子上,“我名子推燕,亦是食魂。”

龙井难得有了点惊诧表情,“子推?可是那位名士大人.......?”

“介子推。”子推燕轻轻说出这三个字,“大人不肯屈服,抱柳长终,那位悔了,叫人把面团捏成燕子模样......”

他把目光投向窗外探进头来的燕子上。

燕子知他无恶意,又小心望一眼屋子里另一个人,轻轻叫一声,终于还是大着胆子飞进来,停在了他肩头,蹭下他耳垂。

子推燕稍稍侧头碰了它一下,“谁也猜不透那位是什么意思......莫不是还盼着燕子去给子推先生送信么?”

“而我......化魂于柳下,又拈了这些鸟雀的一双翅翼,是饮了先生心头赤血的精怪。”

龙井沉沉叹了口气,“足下身子没养好,便好生歇息着,此后若有什么打算都待身体养好再说。我在隔壁,有事可直接寻我。”

 

龙井居于玉茗山中,虽则身边有不少随侍,但其中无人能解他,亦时常会觉十分寂寞。

他平时里便就是看书煮茶这两件事来回做,有日一时起兴,抱了自己险些积灰的琴来,信手弹了一首曲子。

曲罢听见身后清淡淡的问询,“居士听起来很是烦闷...是也寻不到消亡之法么?其实也无碍,永生的意义大概也有一部分是在此处吧。”

龙井哭笑不得,只觉他这一天到晚把消亡挂在嘴边的模样既有趣又叫人生气,但人各有志,死志大概也是一种。他不欲与子推燕争执此事,便把话题拨开,“你对琴造诣如何?”

“略通一二罢了,称不上造诣。”子推燕垂眼,“但听曲子总还是会的。”

“那本居士从此便当你琴师,等你听听曲子。”龙井开怀一笑。

 

此后山中便常见龙井端坐亭中拨弦,子推燕倚在梁边望他的场景。

龙井望他的眼神愈加柔和,眼底渐渐地盛起一泓盈盈的水色,平时就算是不弹琴,也想着去找他——他人不能解读的琴意,他人不能咂出的茶味,他都能正好说到他心怀。这于龙井来说,堪称是一场奇遇。

而子推燕本自生来便想要消亡,如今遇见这么一个人,只觉得他与自己颇为不同,又颇为相同。龙井曾经的遭遇也并不那么令人愉快,甚至到现在也时常为此郁郁。而自己是整个山中唯一一个总能明其心意的人,这确乎是一种别样的滋味。

他常年离群索居,这会儿却在心里把这个人当成了他的朋友——于他而言,朋友显然比知己更亲厚一层,因看透人心其实并不麻烦,但能和人好生相处,同行春秋,却不是容易的事。

但龙井似乎没有那么一层意思,他只用一个称呼就让人死心。

他唤,“子推兄”。

子推燕难得的轻松心怀一时跌进了漫无边际的长夜,嘴角偶尔的笑意自此封冻。

每次,每一次龙井这样唤他,他都觉得痛彻心扉。

他到底是在叫谁呢?

他眼里的人,真的是子推燕吗?

是不是任何一个,和介子推有关的,略有才学的人,都能得他如此相待,都能得他一声——“子推兄”?

 

子推燕同他一般回想起往事,心里暗叹一声。

他摆好琴,手在弦上轻缓地滑过,虽并没有奏出声响,手势却是娴熟优美的模样。

“如何?这琴当不当得子推兄的一首曲子?”龙井笑道,却没抬头看他,抬手往白瓷杯底注了一杯茶。

“有你珠玉在前,我便不献丑了。”子推燕将琴放在身后,接过他推来的茶,赞他一句,“其色缃也,其馨也[2]。”

缥碧的茶汤在他手里泛出细细的水纹,恰如远处的山色,又像是水面粼粼的日光。

子推燕喃喃,“这也就是你点出来的茶......”

龙井微微一笑,抿了口茶。

子推燕伸出手去,屈起指节接住了一只尚小的燕,看那灰扑扑的小东西差点一个趔趄滚下去,便用另一只手扶了扶,正好挨上龙井递出来,亦是准备扶它的摺迭扇,不由怔了下。

他翻手拢住那只幼鸟,轻轻开口,“龙井,我近来打算下山去。”

龙井几乎是立时皱起了眉,“为何又要下山?”

“只是,不想待在山上。”他低头去看手心的燕,躲开龙井的眼。

龙井当初是亲口许下了“任他来去”的承诺,此时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,沉默了会儿,只道,“万事小心,勿忘了给我报两句平安。”

子推燕点头应下,起身离去。

龙井在他身后望着他,直到看不见那个单薄的背影,才扶额叹了一声,“子推兄啊...当真是镇日里都盼着离开么?我自认是你流水知音,就算是送你如割我心,我...”

他饮了一口冷茶,只觉苦涩。

“天下无不散之筵席......既然终有一别,便让我来送君千里。”

 

这一去倒是许久。

他一路流连,走走停停,不是坐在河边就是待在树洞里,离了这个山又去另一座山,真把自己活得超脱俗世,若不是得了龙井的信,指不定还要在哪个无名的山头盘桓几月。

春礿大典在即,他总还是得回一趟的。

但此时一回,倒真有些诧异——竟有三个未曾谋面的人站在龙井身旁。

龙井看来却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,而是垂着眼睛对还未接近的自己念了句诗,“楼台日日望春归,雪晴风静燕来迟[3]。”

子推燕有些无奈,却也知他近来忙碌,便觉心软,目光温和望了他一眼,想着有话且待诸事处理后再谈。

龙井得他这么个服软的神色,亦不会有什么别的意思,当然都愿意依着他。

 

子推燕本以为这场春礿大典并不会与往年有什么不同,龙井却告诉了他桃花公子的私心,他心思一动,只觉得遗憾,“若世上的人能够换去自己不满意的命途...当真是件好事。”

龙井与他相处这么些年,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,一时便有些气闷。

桃花公子不为世人所铭记,信仰之力逐渐淡薄,眼见就要消亡,那正是他所不平的命,也正是子推燕寤寐求之的命。

“玉茗山困住了你,是也不是?”龙井突然这么问他。

子推燕忽闻这么一句话,竟不知如何作答,便沉默了。

但在龙井的眼里,又有什么不懂的。

“且待此次春礿之后,子推兄定能......得偿所愿。”

子推燕并不清楚他这话是什么意思,难不成他真的找到了消亡之法吗?

但这从前日思夜想的结局,放在如今竟也让他叹了口气。

到底是意难平。

 

如若我真的消亡,能在消亡之前听见别的说法吗?

总归,不要再叫我“子推兄”了。

 

“春神句芒?”子推燕合上羽翼,看着龙井注视着他的那双浅碧色眼眸,“这便是你为我安排的路吗?”

“是,”龙井一展摺迭扇,“趁这些人尚未忘记你的芒神身份,你能平平安安地离开此处——作为他们的神明。”

“你明知我不在意这个。”子推燕蹙眉摇头,退了一步。

“可是我在意!”龙井“啪”地合上扇子,“我的百纳柜也在意!你受了多少伤,遭了多少罪,我比你记得更清楚...”

他话音到最后甚至叫人听出切齿的愤怒感,“子推兄,你是我的神明,我决不愿你受到这样的侮辱。”

子推燕深深吸一口气,“我不是。”

他再退一步,声音颤抖,“我不是你的神明,龙井,我与你平等,我不是你的神明。”

龙井想伸手拉他,他却抬手推拒,“我甚至怀疑,你眼中的我是你的一个投影罢了...我粗通六艺,又与介子推有渊源,虽比不得什么‘奇才’,却也当得起居士之称。龙井居士,你是从我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么?”

“我曾经说过,永生是愚蠢的,人被永恒的生命蒙蔽双眼,简单的事到最后却都不明白,我以为你会懂得,可我没想到,你现在竟也还不明白...奇才一称,不过如此。”

他说到最后心灰意冷,便也丝毫情面都不留。

龙井心头一震,下意识要说些什么,话却都堵在喉咙口,“你这是......”

“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,子推燕就是子推燕,他从来不是别人?”子推燕展翅飞离此地,在山巅盘桓几圈后黯然降落,却正巧遇见那位年轻的空桑少主正对着燕子说话。

她说龙井视他为流水知音。

“视这段情谊为流水高山的只有我,我在他心里,是介子推的投射也好,是过去的他的倒影也罢,总归不是个归属于自己的人。”子推燕苦笑,“我实在是没有想到,这么多年过去,他眼中的子推燕仍旧依傍着介子推的名士之光,依傍着龙井对所谓未破碎的自己的自我追忆......”

那位少主皱起眉头,露出了同他一般惆怅的表情,看来好似是要安慰他,他却不想再同外人说什么了。

说到底,遗恨也好,不平也罢,那都是他与龙井两个人的事情,哪里又等谁来宽慰,或是指手画脚?

桃花公子咋咋呼呼地唤着“子推兄”奔过来。

子推燕一听这三个字便皱眉,“我此时并不想见其他人,抱歉。”

可他若是稍等一刻,便能猜到山下是天罗地网等着他这只落单的雀。

 

抓他的权贵领了不少手下,将他双翼反绑了丢进车里。

子推燕额头时不时磕上车舆的梁,不多时便添了好几道伤痕,若是运道不好,磕到旧伤,便更是折磨。

他抽了口气,感觉喉头泛起点血腥味,便开始思索这样能不能消亡。

后来想想,大抵是不能的,最后也不过是在床上将养个十天半个月,再在无数人的信仰之力中重新醒来,过回行尸走肉般的生活。

他笑自己运道实在是不好,怎么就托生了这么一条命。

介子推品性高洁,高山仰止,他敬慕这位名士,做了栖枝的燕,饮了他临终的心血,便成了这样不老不死的怪物。

他本来可以为介子推的死抱憾终身,做一只为他在四海衔泥的鸟,度过这短暂的一生。

可是太不巧,他自此得到了永生的枷锁。

——他要永远带着介子推的魂活下去。

他受了人对介子推的敬仰,凝练出这样一具躯体,既有人类的形貌,却又带着一对不伦不类的燕羽,在半人半妖的深渊里被黑暗囚锁。

消亡于他是解脱,却也是他求不得——因他依附介子推的名声存在,而世人决计忘不了这么个名士。

甚至,他引为友人或是说钟情的那个人,总要他活在介子推的光辉下。

介子推,介子推。

他一生绕不过这个人。

子推燕阖上了眼睛,放轻了呼吸。

 

不多时他便听到外面刀剑相接的声音。

抓他的权贵走投无路地抓起他抵在自己身前,刀锋划破脖颈的皮肉,他能感觉到血从脖颈流下的触感,却没怎么尝到那种疼痛。

龙井的声音却很是失态,“住手!”

他似是深吸了一口气,“你的目的在我,抓我的价值远胜于抓他,我便是跟你回去又何妨?”

子推燕暗叹,睁开了眼睛,“龙井...倒也不必如此。”

“你休要再说!我怎么能眼睁睁看见这等人亵渎我的神明!”

“你还没明白吗?我不是你的神明。”子推燕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,“我是你平起平坐的友人,甚至是你不露声色的倾慕者,子推燕。我没有别的那些虚假的名头,我只是子推燕而已!”

他看到龙井的脸上破碎的神色,听见他喃喃重复“平起平坐的友人”的声音,亦只能苦笑,“龙井...子推燕这个名字平平无奇,子推二字只是强行被加上的别人的光环,并非是我。真正的子推燕,他就是一只无别于他人的飞燕,春日衔泥,冬天赴暖,一生最值得称道的事,大抵是听过龙井居士的琴,尝过龙井居士的茶,和龙井居士共度了好些春秋,尝过了一场水中捞月,一厢情愿的倾心罢了。”

龙井看他闭上眼睛,一时心慌意乱,“不...不是如此。”

“龙井...你可知介子推是我一生敬仰,也是我一生之敌。”子推燕凄然一笑。

龙井终于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,惶惶然后退一步,一时竟忘了强敌环伺,满心都是子推燕的失望语声,失望,愤懑,难平,苦涩,最后都酿成了二字“倾慕”,砸得他心怀震荡,神思不属。

他对子推燕心思复杂,并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说清,其间确然有对介子推的崇敬,对自己的追忆,但剥离开这二者,被柔软裹住的那一点情怀,是钟意,是珍惜。

“子推兄...不,阿燕。”龙井恍恍惚惚地想,“我想珍惜你啊。”

 

子推燕再次醒来已是三日之后。

窗外恰是春景最美的时景。

暖日和风,啼莺舞燕。

他坐起身来,轻咳嗽两声,递出手去,窗外的燕便争着抢着要挤进屋里来。

他伸手拢住一只差点撞上床柜的燕,抚了两下,“当心。”

他将这燕子放在自己肩上,披衣下床,走到窗边。

这会儿已近晚春,玉茗山的桃树仍有几枝缀着残红,却不及杨花榆钱纷飞成一院的雪色。

“草树知春不久归,百般红紫斗芳菲。杨花榆荚无才思,惟解漫天作雪飞...[4]”子推燕带着那只燕子走进院里,不多时头发和衣服都沾上这细白的飞絮。

肩上的鸟忽地扑起羽翼,重回对面的燕群之中。

身后传来一点茗香,子推燕还没来得及回头,便听见他唤自己。

“阿燕。”

 

他怔怔转身,看见龙井站在房门口,晚春最后一点暖融融的光毫不吝啬地照出他的笑意。

“我新点了两杯茶,你来尝尝。”

子推燕走过去接他的茶,轻抿了一口,只这一口就让人尝出三味来——初觉清甜,而后微苦,最末醇厚。

“这是我二人此生。”龙井望着他,嘴角笑意更深,声调也比平常更温和,“我叫它‘三愿’。”

那是他对这漫长的一生中所有春日的期许——一愿郎君千岁,二愿我身常健。

“三愿如同梁上燕,岁岁常相见[5]。”子推燕轻声呢喃,恰与龙井的声音合上。

他终于在龙井的眼里,看见了完整的自己。

春日是他苦痛的开始,亦是他遗恨的终结。

“阿燕,这便是我最好的春日了。”龙井为他拂落肩上飞絮,轻轻在他鬓边落了个吻。

子推燕眼里盈了江南的春水,又照见北国的细草,他也笑起来。

栖枝的燕飞过西山遍野的薇,衔过四海带血的泥,终于找到了他的温柔乡。

过尽东园桃与李,还见此,一枝春[6]。


*一些注释:

[1][2]出自陆羽《茶经》
 [3]出自张孝祥《浣溪沙·楼下西流水拍堤》
 [4]出自韩愈《晚春》
 [5]出自冯延巳《春日宴》
 [6]出自辛弃疾《江城子·留仙初试砑罗裙》


*一个即兴创作,主要是觉得这种伪替身的感觉真的很可以✓
 *然后这俩的声音真的太好听辣!
 *只有空下来才可能会有第二篇产出嘞,作业真的太多啦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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